□ 薛宗碧
環(huán)城皆山,北有一峰,拔海五六百米,天天在市民的視線里,卻寂寂無名。世紀初,當地張某人在其上種植數千株桂花樹,取名崗尖林場。農歷八月,桂花盛開,流金淌銀,飄香逸馥,才引起城里人的關注。不出兩年,人人盡知有桂花山,游者紛至沓來,竟成氣候。我也是積極分子之一,連今年四次上去玩過。以我之經驗,游桂花山至少可以得到四樂——其一,登山之樂;其二,聞香之樂;其三,賞花之樂;其四,騁目之樂。
上桂花山有兩條路,一條小路,一條大路。小路者,土嶺也,窄窄陡陡,彎彎曲曲,兩旁野草瘋長,幾乎將路面掩沒,人行走,較吃力,但其野趣也多。秋色之絢爛,只有在行走中領略。鳥兒、蝶兒、蜂兒、花兒、葉兒、果兒,有聲有色,撩你的眼,更撩你的心。那猛然襲來的山風,如醍醐灌頂,讓你徹頭徹尾、徹里徹外地渾身舒適。所謂大路,便是通向村莊的水泥公路,可坐小車,可騎摩托,也可徒步。我以為,徒步最好,騎摩托次之,坐小車為下。路上車輛稀少,行人心情輕松,幾個親朋契友,邊走邊聊、邊看風景,悠哉游哉,實在是妙不可言。久居鬧市,偶爾投身大自然,真有如經歷一次新生一般。
尚未進入桂花領地,便有縷縷清香撲鼻而來,精神不禁為之一抖。愈接近桂花山,這香氣就愈發(fā)濃烈。桂香的濃,釅而不濁,醇而不膩。山風一陣一陣,芬芳一浪一浪,直把人噎得透不過氣,你不得不敞開所有的腑竅去接納它,心靈因之受到一次圣潔的洗禮。風靜時,花香無形無像地彌漫于空氣中,你走不出它的包圍,清醒的沉醉,沉醉的清醒,慢慢地你也變成了一棵桂樹。如果說動態(tài)的芬芳是烈酒,那么靜態(tài)的芬芳便是甜醴了。都說花香醉人,信哉斯言!花香之醉,其樂若何?飄飄然而不忘形之樂也!
倘佯桂花中,聞其香,自然也要賞其容。桂花之朵,小如米粒,一簇簇、一團團、一串串裹在碧玉枝頭上,若萬點黃金,萬點白銀,萬點赤銅,陽光下燦燦然、熠熠然,光芒四射。尤其是丹桂、金桂,艷艷地奪目,令人不由自主地去輕輕碰一碰,試試有無溫度。那白里洇著淡黃的銀桂,亦在質樸中透露著高貴,淡雅中張揚著熾熱。每一棵桂樹,都會讓你駐足多時,一炷炷綻放的焰火,一朵朵燃燒的朝霞,愉悅著你的眼,也愉悅著你的心。花得以爛漫如此,因為有人精心侍弄也。我的伙伴中,有老頑童者,忍不住偷偷地捋下一把把香花裝進口袋,準備拿回家制成干品,作為香料,沏桂花香茶,煮桂花湯圓,做桂花糕,炒桂花粿,以樂口腹。
桂花山是近城的一個制高點,佇立崗尖,天風蓬蓬,縱目環(huán)視,萬物錦族,其身心之快意,非憑虛不能會。南面城區(qū),密密麻麻的樓房,猶如一盒色彩斑斕、長短不一的積木;東面近處的港灣,被山巒環(huán)抱著,似與大海隔絕,像一個波光粼粼的湖泊。而遠處的大海,與長天一色,迷迷蒙蒙,了無際涯;北面山麓下,一條清溪,靜靜地蟠折著,時隱時現(xiàn),神龍不見首尾。兩岸人家,星星點點,錯落田園,黃黃綠綠,如詩如畫,廓然寂寥;西面群山,一重高過一重,莽莽蒼蒼,直撲穹廬。抬頭仰望,萬里晴空,一碧如洗,驀地有黑點掠過,等你欲辨?zhèn)€究竟,卻已消逝得無影無蹤,那是天地的精靈———小鳥。此刻沒有月亮,嫦娥舞袖,吳剛捧酒,玉兔搗臼,請你展開想象的翅膀吧!
桂花山之游,僅半天時間,能享受到這許多樂趣,還復何求?
唐名詩人劉禹錫文:“山不在高,有仙則名。”何謂仙者?仙即山中之高士也,仙即山中之奇景也,仙即山中之勝跡也,仙即山中之珍物也。山不論高低,亦不論遠近,只要具備其中之一,便可成名。崗尖林場因珍物桂花而為人所知,就是這個道理。人又何嘗不是如此?說甚美丑、智愚,懷一技之長者,無由不聞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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