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題記：

我懷著當(dāng)時的心情，將這次走訪記錄下來。對閱歷尚乏的我來說，這是個不同尋常的經(jīng)歷，希望這余味能在我的心里多存留一段時日。即便時過境遷，只要當(dāng)時的感觸仍在，也就不負(fù)初心。

第一次去敬老院，我們幾個人隨從兩名學(xué)長在老人的宿舍區(qū)竄門，要么沒人應(yīng)聲，要么說自己在忙。學(xué)長似乎也察覺到了天氣對老人家的影響，可我們?nèi)詧猿植恍浮Ｕ埼覀冞M(jìn)門的是位和藹可親的老奶奶，滿頭銀發(fā)，步履蹣跚，但聲音卻很響亮，講一口流利的家鄉(xiāng)話：“大家都進(jìn)來吧，進(jìn)來吧，房間有點小，不要介意呀!”還是學(xué)長帶的頭，我們就跟在后面進(jìn)去了。

房間的確很小，走進(jìn)去就是整個臥室，此外也就加一個陽臺和一間浴室而已。房間十分整潔，東西被收拾得井井有條，也沒有任何異味，看著就讓人舒服，想必老奶奶是個好打掃的人。我的一個同伴是河南人，連忙說：“啊!這里挺好，挺好的，很干凈兒。”學(xué)長則用當(dāng)?shù)氐姆窖耘c老奶奶熱情攀談，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，但說真的，這方言真是好聽吶!每一句都是輕聲細(xì)語的，是我聽過的最溫柔的話語。

在他們交談的過程中，我環(huán)顧了一下室內(nèi)，有樣?xùn)|西引起了我的注意———擺在電視柜上的四個六寸的相框，每個相框里的照片都是一個全家福。從左邊開始，照片里的人數(shù)逐漸增多，從第一張的三人，增至第四張的滿堂。一家三口的照片上，有一個男孩站在父母中間，這讓我想起了我與我父母的第一張全家福，那是在老家的一個舊照相館里照的，也是相同的站位，不同的是我的那張是黑白照，而這四張照片都是清一色的彩照。

我們陪同老奶奶到戶外走走，兩位同伴一左一右地攙扶著老奶奶，我則在一旁隨行，雖然也想幫忙，但似乎能干的活都被“搶”了。“奶奶您今年多大啦?”一個同伴問。“我啊，八十五了。”老奶奶說。我們都十分驚訝，原來這就是八十五歲的樣子啊!同伴們一只胳膊挽著老奶奶，另一只手握著老奶奶的手，完了還不停地用安慰的語調(diào)稱贊她還非常年輕呢!保養(yǎng)得可真好!我真怕他們的熱情會讓老奶奶喘不過氣來。可顯然我的擔(dān)心是多余的，老奶奶似乎一點不在意這些，反倒很開心地對我們報以微笑。

過了好一會兒，老奶奶準(zhǔn)備要獨(dú)自回宿舍，兩位熱情的同伴還是堅持著要送她。“你們要好好學(xué)習(xí)啊。在路上要注意安全，不能一直低頭看著……看著那個……”老奶奶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說，一邊抬起手，用手指比劃了一下。一個同伴馬上把手機(jī)從褲兜里拿了出來，揮了揮說“這個”。“對!”老奶奶說，“千萬不要在路上看呀。很危險的哦。”另一個同伴附和說“是，知道”。我看著他們，禁不住會心一笑。老奶奶見我們執(zhí)意要送她，一直稱贊我們可真好!

此時，路上只剩我們四人。我跟隨著，默不作聲。走了一小段，老奶奶停下了腳步，叫我們回去不用送了。“讓我們再送送您吧!”我們也停了下來，同伴握著老奶奶的手請求道。“不用，不用。哎呀，你們都是好孩子啊。謝謝你們啦。”不知怎的，我感覺老奶奶原來洪亮的聲音變得有些微弱了。

她看了看我那兩個同伴，又看了看我，接著伸出雙手以示感激。同伴非常主動地伸手，與她熱情相握。卻唯獨(dú)只有我，是老奶奶主動找我握手的。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與老年人握手，顯得有些拘束，有些被動。其他人都是用雙手相握，而我竟只笨拙地伸出一只手，顯然缺乏熱情。事后，我不停地責(zé)備自己，我到底是不是個友善的人啊!

“謝謝你啦。”老奶奶對我說道，“你們要好好學(xué)習(xí)，也要多看看你們的父母啊。”老奶奶看著同伴的臉，雙手搭在他們背上，突然像感觸到了什么似的，說道：“來，我們抱抱。”聽到這話，我十分驚訝，比之前聽到老奶奶的歲數(shù)時還要驚訝。老奶奶話音剛落，他們便馬上俯下身，像兩只小鳥一樣依偎在老奶奶的肩膀上。“都是好孩子啊。”老奶奶激動地說。此時，我也主動地朝老奶奶迎上去，將頭放在她的肩上，手搭在她的背上，與她擁抱，盡管還是顯得有些拘謹(jǐn)。

不過看到我也擁了上來，老奶奶更加地興奮了。“哎呀，我有好多孫子啊!真好!”這一次，她的聲音已不光是微弱，而且還有些顫抖。就在這一刻，不知怎得，我突然想到，如果我的奶奶還在世的話，應(yīng)該跟她一樣大了吧，不，應(yīng)該會比她小些。我從來就沒見過她老人家，聽父母說，在我出生沒多久爺爺奶奶就去世了，他們在生前僅看過我一次。很久以前，父親給我看過一張照片，鏡頭中的爺爺奶奶并排著坐在一張椅子上。但眼前的這位老奶奶，卻給了我一種不尋常的感覺。

過了一會兒，我們起身道別，老奶奶轉(zhuǎn)過身，蹣跚地走了幾步，然后突然停在那里，我始終無法忘記她低著頭，一只手撐在欄桿上的背影。我們?nèi)司驼玖⒃谠兀o靜地看著她，我心里好像有一杯檸檬汁被打翻，同時感到一陣鼻酸。

我們佇立了良久，看著她孤單的身影，“老無所依”一詞浮上我的腦際，這是特定的人群以及他們的境況。

經(jīng)歷過的事給我提了個醒：無論今后有多忙，離家有多久多遠(yuǎn)，都不要忘記家里還有父母雙親在等待著，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自己的子女。做兒女的要盡一份孝心，讓我們的長輩老有所依，老有所養(yǎng)，老有所歸。（馮溱）